程学启的甲胄总比别人重三分。
当淮军将士们还在用湘军淘汰的锁子甲时,他已将英王陈玉成的鱼鳞铠改制成护心镜。
每片铁叶都浸过桐油,在火光下泛着乌鸦羽毛般的幽蓝,就像三年前那个暴雨夜,他跪在湘军大营时,曾国藩案头那盏琉璃灯透出的冷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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降将者,如刀口舔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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曾国荃曾用马鞭挑起他的下巴,铁锈味渗进牙缝。
彼时他刚带着三百太平军残部突围,左耳还挂着被炮火燎焦的翎羽。
当那封用火药灰写就的降书在曾国藩指尖化为灰烬时,他忽然明白自己不过是两军对弈时过河的卒子。
如今这枚卒子正站在淮军与太平军对垒的战场,嗅着苏州城飘来的硝烟味。
护腕下的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,那是咸丰十年守安庆时,被湘军火炮碎片所伤。
程学启下意识摩挲着腰间玉带钩,钩首镶嵌的孔雀石已磨出包浆——这是李鸿章去年生辰赏的,取代了他珍藏多年的太平天国云龙纹带扣。
昨夜子时,程学启独自登上敌楼了望塔。
残月如钩,照着城墙上干涸的血迹。
值夜的淮勇举着火把巡过垛口,光影晃动间,他看见自己映在雉堞上的影子竟与慕王重叠,当年他们同在英王帐下时,谭绍光总爱这般临高望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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将军,寒露重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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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亲兵程二捧着貂裘走近,这个从庐州就跟来的汉子,右臂还留着天京突围时的箭伤。
程学启没接裘衣,反而解下佩剑扔给他:"
记得这把青虹剑吗?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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咸丰八年,陈玉成在太湖大破清妖时赏的”
,程二指尖抚过剑鞘上的夔龙纹,"
您用它斩了十八个绿营参将。
"
"
现在它要饮旧主的血了。
"
程学启突然剧烈咳嗽,掌心赫然几点猩红。
程二慌忙要唤军医,却被他铁钳般的手扼住手腕:"
去把慕王的首级腌透些,莫让故人说我怠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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