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走出永安门时看见门口多了一架熟悉的马车,徐阳与戴丰茂撑着伞一脸焦急地看了过来。
戴丰茂怀里紧紧抱着一卷油纸裹着的东西,见他出来了便递给他,问道:“那卷诉状果然没能拿回来吗?”
季别云握着手中真正的诉状原本,庆幸自己在回京途中即使再累,也每日抽出时间来誊抄了一份,将伪造的这份带进了宫中。
但这庆幸也只持续了一瞬。
他疲惫至极,将诉状递给了徐阳,嘱咐了一句妥帖收着,便谁也没理会,转身朝外面走去。
“头儿!”
戴丰茂追了上来,伞遮在他头上,“这是怎么了?”
徐阳没追上来,却在站在马车旁边喊道:“你犯什么病了有车不坐要淋雨!”
戴丰茂见少年失魂落魄,心中也有了不好的预感,问道:“圣上怎么说,谷杉月还等着做人证呢,要去知会她一声吗?”
“不需要了,先送她到我府上住着吧。”
季别云转过头去,“把却寒刀给我。”
刀身交到他掌中的一瞬间,季别云心里终于有了一点牵绊。
他深吸一口气才开口:“放你两日假,回去休息吧,但不要对旁人透露今日之事,弟兄们也不行。”
“陛下是不是……”
戴丰茂话说到一半,季别云便转身走进雨里。
他身上早已被淋湿,铠甲和湿衣服压在身上更加沉重了。
各处旧伤隐隐作痛,尤其是右肩那处剑伤,刚好没多久就遇上了阴雨天,这会儿泛着钝而绵软的疼痛。
他停下脚步,弯腰将嵌进膝盖处的碎瓷片拔了出来,随意扔在地上,这才继续向前走去。
头顶又传来一声雷鸣,季别云步履艰难,眼里渗进了雨水,视线也模糊起来。
一股深深的挫败感从心底升起。
从戍骨城活下来又如何,九死一生赢下登阙会又如何,还不是辜负了充州百姓之愿,连御史台一个角都没撬动。
说不恨是假的。
按照常理,他该恨的人有很多。
死去的郑禹,御史台的段文甫,草草下旨的先帝,懦弱不堪的元徽帝,还有戍骨城里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官兵。
若要恨,季别云早就被仇恨包裹得密不透风了。
可他一直以来都不想让自己陷入仇恨之中,那是种可怖的情绪,他不想让自己好不容易保留的人样也毁了,变成行走在白日底下的怨鬼。
但是此时此刻,季别云就快要拦不住心里的恨意了。
他多想一刀杀了仇人,论杀人,可比他之前走的那条路容易多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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