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星朗初时一怔,继而沉了脸:“兜得住?沈疾是已经带了人回来拷问,但那匠师尚未吐口,令牌的图样是否泄露还是未知。
就算问出来了,朕还得顺藤摸瓜往下查,已经两月有余,倘若真的泄露,你猜如今坊间已经出现多少复制品了?为绝后患,朕只能销毁所有御用令牌,重新设计做一批新的。”
阮雪音本被他说得要哑口无言,听到最后一句话眼睛骤然亮起,虽心知理亏,还是忍不住道:“既然可以重做一批新的,便是有解决之法。
可以用财物解决的事,君上何必难为人?”
顾星朗冷眼看着她:“你不是和淳风不睦吗?怎么今日为了她,原则都不要了?以重制御令的宫中人力物力财力,还有给朕添堵添麻烦,去换一个阿姌不出宫?犯错闯祸的人合该受罚,倒要朕这个受害者来替她担待?”
阮雪音想笑,心道你堂堂祁君,谁敢害你,就凭你那脑子,谁又轻易害得了你?于是更加确定他是在使性子,柔声道:
“适才说了,这不是为阿姌,是为了淳风。
你这妹妹任性骄蛮,待你却极好,你们并非一母所出,却有如此情谊,实属难得。
顾氏这一代皇子皇女已经接连离宫,十三皇子常年在夕岭,你身边就这么一个妹妹,大约过不久也要出嫁,以后你就是想照顾,也伸不去手。
为何不趁人还在身边的时候,多为她考虑些?人的一生很长,可跟要紧的人一起度过的时日,往往是短的。
他日离别,想到曾为她有过宽宥,有过担待,做过一些事情,便不至于太难过。”
第一百零八章一物降一物(四)
顾星朗被这番话打败了。
他心尖触动,始料未及。
阮雪音这么一个,没见过生母,不受父亲喜爱,自幼跟着老师长大,几乎可称孤儿的人,居然说出来这么一番珍视骨肉亲情、而且直击要害的话来。
且照她过去所说,惢姬大人也不是一个温情的人。
那她这些理论是从哪里来的?
书上?
故事里?
还是在祁宫短短半年来的察人观事,靠着她那副好脑子和一颗敏锐无比的同理心?
因为触动,他半晌没说话;那些话在耳边缠绕,尤其最后几句,人生的短,时日的短,离别,担待,不知为何让他不止想到淳风。
他也莫名想到她,想起她说过有朝一日会返回蓬溪山,想起她要一生一世一双人。
尽管此刻她就站在他面前。
而他已经在九天前做了决定。
阮雪音见他不说话,知道这番终极陈词起了效果,心下暗喜,打算趁热打铁再说几句,对方却先开了口:
“你先前说我该果断时不果断,我什么时候不果断了?”
阮雪音一呆。
她适才着恼,只想着强调他的不是,几乎是脱口而出。
自然是指那件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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